将重彩和泼墨相结合,是齐白石常喜用的方法。他画的荷花,每以朱砂
点菡萏,以泼墨法点荷叶,以三原色点翠禽。用泼墨写意的笔法表现坡石苔草和树干,同时用重彩勾勒表现花朵或树叶,便可以创作出形似真实、艺术性高的画面。用墨笔勾廓,以朱砂、石黄、白粉、石青、石绿等重彩填充,以取得对比强烈的效果。这是继承了民间年画单线平涂的方法,从年画里吸取一些营养,使旧的一贯淡逸肃穆的情调变得火炽些、显明些,更能达到引人入胜的效果。
将白描和点染相结合,是清代任氏兄弟经常使用的方法。还有焦点透视和散点透视的结合运用,使画面既符合视觉感受,又能不受时间、空间的局限,自由地表达理想中的形象。但这些结合是困难的,在一幅画面上取得有机统一更难。山水和花鸟的比例问题、工与写的矛盾,都需要加以解决。以富于装饰风趣的重彩勾填法去和易于表现浑厚苍茫的泼墨写意法相结合,就很不容易协调。又如以勾染法画花朵,因为轮廓线工致劲挺,便不容易和写意的枝叶笔法调和。但只要把这些矛盾巧妙地统一起来,便会适成其美。若一味匀整中和,反而索然无味。
总之,把几种表现手段放在一起,集勾勒、勾填、勾染、白描、没骨、晕染、点垛、泼墨于一炉,可尽精微,可致广大,则表现出工丽、活泼、清新、自然的不同风貌。以勾填。勾勒、重彩显现细部,以泼墨布成体势,既有整体气势,又有重点精神,色彩与墨华互相辉映,色彩的浓丽,水墨的氤氲,泼墨的大气磅礴,工笔的缜密绚丽,自然能自由地表达作者的感受。我想,将它们综合运用,定会开创既富艳工丽、又活泼奔放、笔墨酣畅的新风格。
构图
绘画的构图是创作成功的关键。在创作过程中,如果只在造型准确上用功夫,或只专注于笔墨技巧,而放松了对构思布局、主题思想、宾主地位的慎重研究和安排,即便费尽心机,也得不到好的效果。
历代画论都重章法、布局的研究。所谓章法、布局,就是构图,也就是顾恺之所说的“置陈布势”,谢赫六法中的“经营位置”。张彦远认为“经营位置”是画之总要。元代饶自然在他所著的《绘宗十二忌》中也主要谈了构图问题。清释原济所著的《苦瓜和尚画语录》,在“境界”、“蹊径”两章中也着重讲述了构图的重要。这些虽然是偏重于山水画方面,但对花鸟画创作也有一定参考价值。 古人画论上说“意在笔先”、“胸有成竹”,就是要画家在动笔之前,先要在胸中酝酿题材、体裁、构图和表现方法。首先通过作者对自然现象的观察,然后经过思想上缜密地筹思,从而在脑海中构成一幅约略的草图,也就是初稿,下笔便有所依据。因此,从广义范围来说,构图并不仅是安排位置,而是和构思、立意、造型、色彩紧密联系的。
一幅完整的写意画构图,是不容许在创作过程中随便轻易地补充或修改的。“九朽”的经营方法,虽然我们用来处理写意花鸟构图并不十分合适,因为写意往往是一气呵成,画时不容有更多时间去思索,但从这里我们可以学到前人对处理构图的审慎态度。在构图时,事先画一小稿,或简单地用松炭布布位置,看看远近距离效果,或是用指甲在纸绢上约略划划枝干岩石等的轮廓,是可以的,当然不需要底下铺上稿子来描摹,但在勾勒花叶时,有稿也未尝不可。总之,所谓写意,是在形似中进一步要求神似,而时间又不容许作者慢慢去思索,关键在于作者要在落笔前,在脑海里先组织画面,进行完整的创作构思,这就是前人所说的“以有为而作者为胜”的意思。
前人在构图方面已经总结出了一些实际经验和方法,经过历代画家的实践,更有所发挥和增益。表现在中国绘画技法上最显著的特点,便是不受时间和空间限制的构图法,即所谓散点透视法。表现在西洋画构图中的焦点透视,总是要求去描摹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的景物,中国画家为了使章法适合于表现内容,为突出主题服务,往往不满足于焦点透视的局限,而自由大胆地运用散点透视法或与鸟瞰透视法结合起来处理画面。运用散点透视法,作者可以在构图中移步变易地由高及下、由远及近地布置景物,不受空间时间限制。既可以在画面上根据主题要求画同一时间同一场面的景物,也可以描写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景物。这样处理的画面,更加引人入胜,起到使画面更加丰富、完整的效果。
关于透视构图理论,古代宗炳、萧绎等画家都有过深入的研究,并有具体的论述流传下来:
“昆仑之大,瞳子之小,迫目以寸,则其形莫睹;迥以数里,则可围于寸眸。诚由去之稍阔,则其见弥小。今张绢素以远映,则昆阆之形,可围于方寸之内。”(宗炳《画山水序》)“路广石隔,天遥鸟征。”(萧绎《山水松石格》)“主峰最宜高耸,客山须是奔趋。一远山须要低排,近树惟宜拔进。”(王维《山水诀》)到了宋代,郭熙又提出了“无深远则浅,无平远则近,无高远则下”的三远法,更丰富了中国绘画的构图理论。
石涛在《苦瓜和尚画语录》中也提出了分疆、三叠、两段与八层沙的构图方法。但他反对死板地利用这些方法和搬运古人成稿,反对公式化、千篇一律、毫无新意。要求画家有创造性地运用这些规律,独出心裁,冲破前人束缚,以求别出町径。
在我国古代绘画遗产中,画家为了表现繁复的内容,用散点透视法来处理画面的构图,从而获得极大成功的作品是很多的。以历史事件为题材的《汉高祖入关图》,画家运用长卷形式,表现了从兵临潼关到宫女受降的历史过程。在地域上包括自潼关到长安的遥远路程,在时间上又概括了好多天发生的事情,画家巧妙地将这么丰富的内容综合在一起并具体地表现出来,给观者以完整的印象。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也是采用了长卷形式。图中以北宋首都汴京东水门外运粮河上的虹桥为主体,布置了汴河两岸货 物杂陈、百态俱备的繁复场面。不但使观众通过画面看到当年汴京舂容满野、市廛栉比、车马喧阗的繁荣景象,也体会到北宋时代的整个社会面貌和封建社会形形色色人物的阶级差别。还有描写历史故事的《文姬归汉图》、《免胄图》,敦煌壁画中的《张仪潮出行图》,描写祖国伟大河山的《千里江山图》、《长江万里图》,以及一些花鸟题材的长卷,都代表着中国绘画不受时间空间限制的构图特点。
古人论画还经常谈到“取势”的问题。取势指的也是构图,对花鸟画来说,取势极为重要。王微的《叙画》
曰:“夫言绘画者,竟求容势而已。”沈宗骞的《芥舟学画编》曰:“笔墨相生之道全在于势,势也者往来顺逆而已。而往来顺逆之间即开合之所寓也。”顾凝远的《画引》曰:“凡势欲左行者,必先用意于右;势欲右行者,必先用意于左。或上者势欲下垂,或下者势欲上耸,俱不可从本位径情一往,苟无根柢,安可生发?”总之,取势就是在构图中注意开合布意,才能层层掩映,生发无穷。
花鸟画的构图和其他画种的构图一样,首先要注意构图的一般规律。在画面构图时,要力求宾主显明,疏密错落,前后贯穿,变化掩映,还要注意全局的严整、疏朗、新颖、活气,要极力避免充塞、繁琐、板实、重叠、对称、均匀、松散、空薄等。画面构图首先要根据主题思想的要求,把主体景物布置在适当位置,即摆好主宾揖让的关系,这是构图的关键。沈宗骞在《芥舟学画编》里说:“画面宾主,不可使宾胜主……凡宾者远近折算须要停匀。”这就是说,主体布置既定,客体才可根据主体远近、掩映、疏密的对比关系,予以适当的配列。要停匀,要统一,要有感情的顾盼,才能达到互有联系,血脉流畅,一气贯注。有疏密掩映,有顾盼提携,才能有错落,有变化,避免对称、重叠、充塞、松散等有关处理章法不当的毛病。一丛花要有宾主,一花一鸟本身也需分出主从详略。一只鸟若全身工细精到,必成标本。任伯年画鸟,只头眼精致,而尾翅从简,甚至为枝叶所掩遮,略去不画。面面俱到,主体反而不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