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于元符二年六月出师。七月,副将王赡领军率先渡过黄河,先下陇朱黑城, 顺利攻取邈川。夺取邈川是宋出师后的首战,对以后的战争进程具有重要影响。此战大捷后,王赡驻军邈川。八月间, 吐蕃首领瞎征自青唐脱身来降。 吐蕃“宗哥酋舍钦脚求内附,赡遣禆将王咏率五千骑赴之。既入,而诸羗变,咏驰书告急,王厚使高永年救之,乃免”。 王厚的有力配合确保了整个战役的顺利进行。瞎征投降宋军后,心牟钦毡父子迎溪巴温之子陇拶入守青唐。
九月间,王赡通过激战,占领青唐。宋以青唐为鄯州, 以邈川为湟州。元符二年闰九月间,“宰臣章惇率百官上表贺收复青唐,惇等又升殿贺。知枢宻院曾布宣答。降授内殿承制、熈河兰会路经 略安抚司勾当公事王厚为东上閤门副使、知湟州,兼陇右沿边同都廵检使。” 在北宋此次经略河湟的所有军事活动中,王厚作为主要将领之一发挥了重要作用。第一,因绍圣中即充任勾干当熙河公事的王厚与王赡“同献议复故地”,宋廷才正式启动河湟之役;第二,《宋史》 称王厚在此次战役中“降陇拶、瞎征”,与事实稍有出入,但他参加了攻取邈川和青唐的所有战事,并因战功得到了宋廷的嘉奖和擢升;第三,在知湟州任上,王厚与王赡、陇拶、赵怀义等一道在安抚招纳吐蕃首领、构筑城寨以及维护边境稳定方面作出了突出贡献;第四,宋军占领鄯州、湟州之后,王厚担任知湟州事,负责管辖和治理湟州,直到哲宗去世后宋廷弃掉鄯、湟才离开此地。
洪德堡战役酝酿于元佑初年貌似平静,实则充满暗涌的国际形势。元佑年间旧党回朝,摒弃了新党的开边政策,但对于如何巩固边防还是大费思量。司马光主张尽数退回熙丰时所占的城、寨、州、军,但得不到旧党内部的一致认同。问题的关键在于没有人敢保证西夏得回城寨之后能保持和平,反而忧虑一旦示弱,对方会变本加厉,又来犯边。结果,朝廷采用了折衷路线,保留兰州作熙河帅府,只退还几个城寨,看看西夏的态度。结果显示,西夏求和的意愿不甚明显。事实上,西夏后族梁氏执政期间,政争激烈,透过军事胜利来巩固权力的企图,并不因宋的锾和政策而降温。于是,如何设定边防战略又再度成为开封朝廷的重要课题。
自元祐六年(1091年)二月获除环庆路战区主帅以来,章楶先后上奏讨论边防战略。针对是年十二月降下的御前劄子,章楶对“坚壁清野”的指示作出了理论上和现实上的回应。章楶持有一种战略互动的观点,反对生搬硬套。他认为“坚壁清野”是自古御戎之策,但不可“只循一轨,使贼知我无通变之路,反为贼所制伏”。他批评片面强调“坚壁清野”,而不讨论如何打击敌军的被动防御,指出当时所谓“坚壁清野”战略只可施于前沿堡寨,纵深二三百里内已是“居民甚密”,频繁的清野会影响经济活动和人民生活。在军事上,他批评各处将兵都“束在城寨”,自陷于被动。他举出元祐二年(1087年)镇戎军之役为例,当时“十一将兵尽在城内,蕃众掳掠三百里以上,如行无人之境”。到敌军退却时,“一夕而遁”,根本无从追袭。他又指出沿边城寨城门的阔度只可“并行人马”,设若一万人的守军要出城集队,也要花一个上午,怎可能及时追击?
经过细心考虑,章楶强调野战军的角色,提倡“大抵战兵在外,守军乃敢坚壁”的主张。他计算环庆路城寨共三十多处,若西夏动员二十万精兵,尽围各城寨,每处便不及一万,无足深患;若不尽围,便无法阻止宋军互相策应,进行机动战。他提出具体措施,主张一旦探知西夏入侵,帅府应即下令各将兵马出城,“亦不使便当贼锋,令逐将与使臣、蕃官分领人马,择利驻劄,高险远望,即不聚一处。贼马追逐,又令引避”。那样,敌军有后顾之忧,便不能从事持续的攻坚或抄掠。西夏若敢长躯深入,则宋军可扼其退路伏击。经过章楶的修订,前沿将兵在外线威胁敌军的角色得到明确指定。这是当年年底洪德城战役成功的主要关键。
元祐七年(1092年)十月十二日,西夏梁太后大举亲征,沿马岭水(今环江)发动强大攻势,同日,围环州(今环县)及其西北四十里外的乌兰、肃远、洪德及永和等寨。西夏兵力的具体数字似已失载,环庆路经略司的文件多处都作“数十万”,失于含混,但西夏既然国母亲征,与章楶事前估计的二十万应不会有太大出入。宋环庆路驻军约五万,扣除各城寨基本戍守部队后,大约剩下二万六千人左右的野战部队,编成七将,另外可以调发四千名下番兵。此外,泾原路虽曾派遣援军,但未抵战场前西夏已退兵,没有参与战斗。因此,总兵力对比之下,环庆路宋军以数倍劣势于对方。章楶后来在战报中亦不讳言兵力寡弱。自环州于十二日受围,章楶在十四日自庆州派遣都监张存率兵五千赴援,在十六日又再派出副都部署李浩和一支不到二万的援兵后,“已别无重兵相继可遣”,“只是虚张声势,以示相续遣师讨击之势”而已。
兵力对比虽然对宋不利,但章楶却胜在能先敌展开兵力。在西夏举兵之前,他已透过间谋得悉对方主攻重点在环州,便先在初八日派出皇城使、第七将折可适兼统第二、第六将,合三将兵共约一万,与庆州方面三将兵分头控扼,另派人在环州近城百里的水源下毒。当地食水来源有限,洪德城一带时至今日仍有“河水苦涩”的地理特征,可作参照。章楶的作战计划和熙宁年间制订的战役指引不同。熙宁四年(1071年),枢密院曾颁下《陕西四路防秋法》,虽然在很多处都反映出弹性防御的特征,可是对于环庆路环州方向的作战指引仍然比较保守,说“贼若寇环州,即移业乐之兵截山径路趋马岭,更相度时势进兵入木波,与环州相望,据诸寨中,又可扼奔冲庆州大路,其沿边城寨只留守兵,不责以战,自余军马并屯庆州,以固根柢”。以上的战役指引,虽然在快速机动和转换正面两处体现了弹性防御的构想,但其作战意图却完全是以帅府的安全,而不是以歼灭敌人为主要考虑的。章楶则不然,他强调在机动战中打击敌人,“贼进一舍,我退一舍,彼必谓我怯,为自衞计,不复备吾边垒。乃衔枚由间道绕出其后,或伏山谷,伺间以击其归”。遵照这项指导,折可适便先于十二日移师至马岭,在纵深待机。
从十二日至十四日,西夏完全握有主动权,前锋深入环庆二州之间的重要路口木波镇(今环县木钵乡),但所获有限。到十四日,章楶派出都监张存率兵五千赴援环州,开始进入反击阶段。同日,折可适探得西夏开始退兵,于是将部队中“手脚迟钝之人”留下,由权第七将许良肱暂时照管,会合第六副将刘珩、同管干第六将党万、权第七副将张禧,合兵八千四百八十八人,取间道自金村堡往环州以北的安塞寨。据现代地图所示,马岭以北数公里处有金村寺,疑即宋代金村堡:此外,环江近木钵处有一条发源自北方老爷山(标高1774公尺)的支流安山川,疑与宋代安塞堡的地名有关。谭其骥的《中国历史地图集》将安塞堡的位置标在安山川上游近老爷山主峯处。如果上述推断无误,折可适避开西夏前锋屯驻的木波镇,自马岭取道金村堡往北,绕途至安塞堡,隐然威胁西夏大军的北翼。
折可适到达安塞堡后又收到谍报,说木波镇的西夏军“翻寨下环州,日夕头回,并取洪德大川路”。当时按章楶奏报所形容,“洪德、肃远、乌兰三寨至环州相去共只四十里。其乌兰之北,尽是西贼驻劄之处,贼势至重,道路不通”,宋军第二、六、七三将兵只能在蕃官带领下,取“大虫谷道于贼寨傍偷路前去洪德下寨”。宋军选定洪德城来作伏撃点,与附近的三五条山沟所造成的复杂地形有关。大虫谷今地不详。如上述安塞堡在今安山川上游无误,则大虫谷可能穿越安山川与代城沟的分水岭。代城沟是环江另一支流,发源自老爷山,流向西南,在今二十里铺附近入环江。谭其骊将乌兰寨标在今二十里铺附近,肃远寨标在今庙儿沟流入环江的河口,而洪德城距今环县环城镇二十四公里,与章楶奏报所述折合里数大致相符。如以上方位无误,则可推断折可适在十五日那天,大致上是沿着今天老爷山西麓代城沟一带转向西南方向行军,绕过当时正在包围环州的西夏主力,在乌兰寨一约今二十里铺附近重新回到马岭水河谷的大路。由于西夏亦置有相当兵力来监视乌兰、肃远和洪德三寨,因此才发生“贼势至重,道路不通”,必须“于贼寨傍偷路前去洪德下寨”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