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士慎的画,到底好不好卖呢?卖的价钱怎么样呢?没有直接的依据能让现代人回答这个问题,但实际的状况表明,汪士慎以画为生的日子并不好过。在汪士慎所处的年代,社会上比较风行的师古之风,临摹的古画在市场上比走俏,而汪士慎的画则有浓厚的文人画气息,有“师心”“师自然”的风格,即不受拘束的发挥较多。由于这一矛盾的存在,汪士慎的画作自然不会有很好的销路,就像他自己说的:“自笑成孤调。难堪入尘世。”清高自笑,但绝不随波逐流。
既然“不好意思”去卖画,那就把画交给一些书画贩子吧。
一个名叫边寿民的淮安人,一把从汪士慎这里带走了10册画。不久,捎信来说已经卖了4册,得了“三两八钱银子”,这在当时是很低的价格。接着,一名既卖画又画画的人,叫方可村,来帮汪士慎卖画。由于方可村对书画市场的行情很清楚,所以,生活拮据的汪士慎很愿意听他的意见。有一次,方可村约着汪士慎,两人一道乘船去宁波卖画。这一趟,汪士慎兴奋不已,不仅卖画挣了钱,还因为走江过海而大开眼界。
自己卖画,加上叫朋友们代卖,汪士慎艰难地有了点积蓄。48岁那年,他委托马氏兄弟为他在扬州城物色到一处老房子。在当时,48岁已算步入老年了,汪士慎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画室。
山茶水仙
汪士慎的新居周边,植有各种花卉,种植最多的是梅花,其次是山茶,这些花经常可见他的画作中。他的门前窗下,还有茉莉、栀子、牵牛、牡丹及梨花等,还有一棵高大的杉树。这些花卉,在汪士慎的画作中,大多显得冷艳、惨淡,并带有憔悴之状。后人认为这是汪士慎实际生活的写照。 汪士慎的新房,被浓密的树阴严严地罩着,因此,汪士慎给自己的新居起名为“青杉书屋”。此后,汪士慎在这个房子里创作的字画,都自豪地书上“写于青杉书屋”。
盲人书画家
作为扬州八怪“第一怪”的汪士慎,其书画造诣之深,是举世公认的,但他的苦难却是很多人不知道的。他年近四十到扬州时,寄居在同乡大户马氏兄弟家。虽然马氏兄弟很尊敬“文化人”,但赤贫如洗却是汪士慎当时的生存实态。10年之后,卖画挣了些钱的汪士慎买了房子,于是又成了“穷光蛋”。如果还象以前那么写字、作画,汪士慎的日子当然会滋润起来,但命运之神似乎一直在耍弄着汪士慎。
就在乔迁青杉书屋的那一年,汪士慎患了眼疾。他的眼睛又热又痛,尤其是左眼,眼底布满血丝,红肿流泪。眼睛,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其重要性已不言而喻,而更何况对于一个要靠眼睛来观察世界的画家呢?但汪士慎没有钱去求医问药,他只能忍受着眼疾的煎熬。
在汪士慎一生中,有个现象值得人们关注:在患了眼疾之后,他一反常态地经常出门旅游了。有人认为,这是汪士慎对自己眼疾后果有充分的预料――他想在失明之前,尽情地把世界看遍。
他的眼疾越来越严重,但为了生计,他还得不停地画。54岁时,他在画完一幅《梅花图》后,左眼终于失明。可能是早有思想准备,所以他并不没有表现得如何消沉,而是乐观豁达,继续作画,并称自己的创作是“独目著寒花”。他这时的画,当时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就评价说“清品极高”。在他左眼失明的第二年,创作了一幅《乞水图》,画的是一个老翁,抱着一个瓮在“收藏”积雪;这是为了用雪水煎茶。郑板桥在这幅画上有题诗,称此画为“抱瓮柴门四晓烟,画图清趣入神仙”。画如其人,透过这幅画,人们能感悟到汪士慎品质之高洁。
然而,汪士慎的不幸并没有就此打住。左眼已经失明,右眼的疼痛也在不断加剧。对此,汪士慎表现得十分镇静,他似乎感觉右眼失明是迟早的事,因此,在失去观察能力之前,他是尽情地多看,多看花卉风景;二是抓紧整理自己的诗集。“扬州八怪”的一个共同特点是画兼诗,诗画相兼被后人认为是“扬州八怪”文人画的一个重要特点。人们普遍认为,汪士慎的诗写得很好,他在左眼失明后的第四年,将自己的诗作收集为4卷,名为《巢林集》。加上后来的诗,他的《巢林集》一共收集诗歌7卷。当然,汪士慎非常想把自己的诗集刻印出来,但就他的财力,显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老乡马氏兄弟理解汪士慎,他的7卷诗集《巢林集》最后是由马氏兄弟资助他刻印的。汪士慎在双目失明之前能见到自己的诗集刊刻付印,当然是最令他快意的事。
66岁时,不幸再次降临在汪士慎的头上,他的双目失明了。对于一个画家来说,这该是何等痛苦,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这个时候,他只有靠自己的“心”来观察世界和人生了,因此,他给自己取了个有趣的名字——心观道人。
两年之后的初春,突然降了一场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扬州八怪”之一的金农,坐在家门口,情趣盎然地欣赏着眼前的雪景。看得兴奋处,他关上门,回到屋内,挥毫作画。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门外的狗也叫了起来。金农放下笔,去开门。
啊!是汪士慎!是一个小童领着他走来的,汪士慎已经失明好几年了,居然在这个天气里来到金农家。
两人喝着热茶,谈着书画。说到兴致高时,汪士慎兴奋地用手摸索着去寻找笔,他要写字,还是作画?金农也激动起来。他赶紧为汪士慎铺开纸,研好墨,将笔递在汪士慎手中。汪士慎全凭着自己的感觉,挥笔在纸上创作了一幅狂草书法!金农看着看着,泪水止不住流下来。谁敢相信,眼前的这幅狂草作品出自一个双目失明的盲人之手?金农忍不住在这幅作品的边上留下自己的一首长诗:
双扉久不闻人声,忽惊打门声丁丁。
黄犬吠客披衣迎,咄哉盲翁无世情。
袖中大字大如斗、自言写时顿运肘。
心光顿发空诸有,当前多少美少年,
有眼有手徒纷然,但见满纸丑恶笔倒起颠。
叟兮又言小弟目盲非不祥,
老兄软脚叉又何妨?
木棉裘暖饱饭日,
复日明日还来荒寺话斜阳。
在金农看来,那些青年(“美少年”)有眼有手又怎样?只会写些“丑恶”而已!而眼前的盲人汪士慎却是那样高洁、不染世俗之情(“无世情”)。眼睛瞎了,并不是不祥啊,“脚软”也照样能走能跑,改日还来与老兄“话斜阳”——这是多么超脱的一个盲人艺术家?
当然,双目失明后的汪士慎继续走访知音的事,肯定还有,但这之后还提笔“狂草”,就没听说过了。他后来的几年是如何度过的,没人知道。人们知道的只是这位杰出的艺术家死于1759年,即74岁时离世。
作品欣赏
书法
汪士慎善工绘画书法,金石篆刻,善隶。
隶书《七古一章》为汪氏四十岁时书,清劲爽朗,生动有致,透出刚介自在之精神。六十七岁时双目失明,乃作狂草。他的八分书,力追汉代碑刻、画象石题字,厉鹗说他:“腕悬仍似蚕头篆,笔磔稍存隼尾波,只余瘦硬乏姿媚,每受俗眼相讥诃。”厉鹗认为他这样的字,不适合于挂在富贵之家,只适合挂在象他那样的竹物中间,说明他的书法,有一种清高孤傲的姿态。
绘画
汪士慎画的梅花,清淡秀雅,李方膺的“铁干铜皮”恰成鲜明对比。金农屏曰:“巢林画繁枝,千花万蕊,管领冷香,俨然灞桥风雪中。”但我们从其传世的作品来看,汪士慎的梅,枝与花并不是太繁,但其间有一股舒香冷气,倒是不夸张的。
刻印
刻印与高翔、丁敬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