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福安之后,情况起了根本性的变化。皇帝仍被陈宜中等人把持。虽然文天祥由行朝给了官职,但是不允许在行朝工作,连要求开府于永嘉(温州)也不允许,最后决定让其开府于南剑(福建南平县),不久已移开府于汀州再至漳州,于此可知文天祥这个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这个职衔,不过是一个形同虚设的官衔名称而已。这一时期,文天祥在诗词写作上,开始显露出后期阶段的特色,大都有对人生旅途多“险阻艰难”未尽人意的感叹。
特别是在祥兴二年(公元1279年)二月六日,张弘范集中军力破崖山,强制文天祥与之随船前去。文天祥坐在另一舟中看到宋军被元军打败的惨景,心中犹如刀割,深恨竖子大不争气,致有此败,造成行朝覆灭。乃作长诗以哀之。诗题为《二月六日,海上大战,国事不济,孤臣天祥,坐在舟中,向南恸哭,为之诗》一首,表达了当时文天祥的心情是何等的沉痛,对贾似道、陈宜中之流所造成的恶果无比痛恨。文天祥这一阶段写的诗词,既悲壮、沉痛,又秀腴,典雅。
历史评价
史书评价
《宋史》:体貌丰伟,美皙如玉,秀眉而长目,顾盼烨然。论曰:自古志士,欲信大义于天下者,不以成败利钝动其心,君子命之曰“仁”,以其合天理之正,即人心之安尔。商之衰,周有代德,盟津之师不期而会者八百国。伯夷、叔齐以两男子欲扣马而止之,三尺童子知其不可。他日,孔子贤之,则曰:“求仁而得仁。”宋至德祐亡矣,文天祥往来兵间,初欲以口舌存之,事既无成,奉两孱王崎岖岭海,以图兴复。观其从容伏质,就死如归,是其所欲有甚于生者,可不谓之“仁”哉。宋三百余年,取士之科,莫盛于进士,进士莫盛于伦魁。自天祥死,世之好为高论者,谓科目不足以得伟人,岂其然乎!
历代评价
宋理宗:此天之祥,乃宋之瑞也。
王积翁:南人无如天祥者。
蒋一葵:当时有先兆曰:“擎天者,文天祥。捧日者,陆秀夫。”
于谦:呜呼文山,遭宋之季。殉国亡身,舍生取义。气吞寰宇,诚感天地。陵谷变迁,世殊事异。坐卧小阁,困于羁系。正色直词,久而愈厉。难欺者心,可畏者天。宁正而毙,弗苟而全。南向再拜,含笑九泉。孤忠大节,万古攸传。载瞻遗像,清风凛然。
陈循:天祥孤忠大节为宋臣,首按谥法;临患不忘国曰“忠”,秉德遵业曰“烈”请谥曰“忠烈”。枋得仗节死义为天祥亚。
韩雍:今斯集也,传之天下后世之人,争先快睹,皆知是君之大义,守身之大节,不宜以成败利钝而少变。以扶天常,以植人纪,以沮乱臣贼子之心,而增志士仁人只之气。其于世教,重有补焉。
胡华:昆陵忠义之名益著,忠义著而诸公之英声伟烈,震耀两间,人人知所景仰,吾辈又当以君之录达于朝行,将立庙奉祀,勒石颂功,隆一代崇褒之典,而大显扬于时,于以励髙风,激颓俗,匪直有劝于常抑有劝于天后世是録有关于忠义大矣。
杨士奇:文丞相甫冠奉廷对,即极口论国家大计。未几元兵渡江,又上书乞斩嬖近之主迁幸议者,以一人心安社稷,固已气盖天下矣。自是而断断焉,殚力竭谋,扶颠持危,以兴复为已任。虽险阻艰难,百挫千折,有进而无退,不幸国亡身执,而大义愈明。盖公志正而才广,识远而器闲,浩然之气以为之主,而卒之其志弗遂者,盖以天命去宋也。虽天命去宋,而天理在公,必不可已。故宋亡其臣之杀身成仁者不少。论者必以公为称首公。
敖英:人莫不有死也,恶之欲其死者,众人之情也。爱之欲其死者,君子之心也。夫既爱之矣,又欲其死何哉!盖所爱有重于死者,先民有言,纲常九鼎,生死一毛,是故南霁云被执而未死,张睢阳大呼男儿以速其死,文丞相被执而未死,王鼎翁作生祭文以速其死。
宋仪望:公之忠大矣,海隅荒服闻其名犹知敬慕,况过化之区乎!孺子懦夫一及当时事怒发竖指,涕洟沾襟,况冠裳之儒乎!
谢肇淛:宋之人物,若王沂公、李文正、司马温公之相业,寇莱公、赵忠定之应变,韩魏公之德量,李纲、宗泽之拨乱,狄青、曹玮、岳飞、韩世忠之将略,程明道、朱晦庵之真儒,欧阳永叔、苏子瞻之文章,洪忠宣、文信国之忠义,皆灼无可议,而且有用于时者,其它瑕瑜不掩,盖难言之矣。
王世贞:谈者悲文信公之忠,而惜其才之不称也,余以为不然夫信公非无才者也。当咸淳之末天下之事巳去而信公以一远郡守,募万余乌合之众,率以勤王而众不溃,此非有驾驭之术不能也;丹徒之役能以智窜免,间关万死,而后至闽复能合其众,以收巳失之郡邑;而所遣张汴、邹凤遇李恒悉败,既再散而再合矣。而举军皆大疫,死者过半。五坡之役,复遇张弘范以败,凡天祥之所用将,皆非恒范敌也。元起朔漠。以力雄海内外,灭国四十歼夷女直,以至宋宋自朱仙之后未有能抽一矢、发一骑,而北驰者元举太山之势以压宋卵。而信公欲以单辞羁身,鼓舞其病媍弱息,以与贲育中黄之徒抗,葢未接刃而魄先夺矣。虽有韩白未易支也。故信公之数败,而能数起吾以是知其才,其数起而数败,吾不谓其才之不称也。
乾隆帝:才德兼优者,上也;其次,则以德贵,而不论其才焉……当宋之亡也,有才如吕文焕、留梦炎、叶李辈,皆背国降元,而死君事、分国难者,皆忠诚有德之士人也。然此或出于一时之愤激,奋不顾身以死殉之,后世犹仰望其丰采。若文天祥,忠诚之心不徒出于一时之激,久而弥励,浩然之气,与日月争光。该志士仁人欲伸大义于天下者,不以成败利钝动其心。
陆以:此四人者(范仲淹、诸葛亮、陆贽、文天祥),皆经纶弥天壤,忠义贯日月。
蔡东藩:及文、张、陆三人之奔波海陆,百折不回,尤为可歌可泣,可悲可慕。六合全覆而争之一隅,城守不能而争之海岛,明知无益事,翻作有情痴,后人或笑其迂拙,不知时局至此,已万无可存之理,文、张、陆三忠,亦不过吾尽吾心已耳。读诸葛武侯《后出师表》,结末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成败利钝,非所逆睹。”千古忠臣义士,大都如此,于文、张、陆何尤乎?宋亡而纲常不亡,故胡运不及百年而又归于明,是为一代计,固足悲,而为百世计,则犹足幸也。
毛泽东:评语说,“命系庖厨何足惜哉”,此言不当。岳飞、文天祥、曾静、戴名世、瞿秋白、方志敏、邓演达、杨虎城、闻一多诸辈,以身殉志,不亦伟乎。
熊逸:那些理学名儒,如许衡、吴澄辈,皆俯首称臣。只有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谢叠山不肯臣元,都死了节。
轶事典故
文天祥在狱中曾收到女儿柳娘的来信,得知妻子和两个女儿都在宫中为奴,过着囚徒般的生活。文天祥明白:只要投降,家人即可团聚。但文天祥不愿因妻子和女儿而丧失气节。他在写给自己妹妹的信中说:“收柳女信,痛割肠胃。人谁无妻儿骨肉之情?但今日事到这里,于义当死,乃是命也。奈何?奈何!……可令柳女、环女做好人,爹爹管不得。泪下哽咽哽咽。”
文天祥被押解到柴市口刑场的那天。监斩官问他:“丞相还有甚么话要说?回奏还能免死。”文天祥喝道:“死就死,还有甚么可说的!”他又问监斩官:“哪边是南方?”有人给他指了方向,文天祥向南方跪拜,说:“我的事情完结了,心中无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