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完整的结构,必须具有和谐的韵律感和左顾右盼的照应。巧妙而又明显地安排主题,恰当地表现作者的意图,皆有赖于苦心的经营。前人总结出的“密中有疏,疏中有密”、“密处越密,疏处越疏”、“疏处可走马,密处不透风”的理论,是符合构图原理的,是基本原则,可以运用。但突破这一范畴,也未尝不能创造出新的更足以表达主题效果的画面。这也是无法中有法,而又于有法中无法。在运用构图规律时,可有意打破成规,如避免所谓三段分、局部不用开合法、不一定避免均齐等。
写意花乌画的构图既然要意在笔先,这就要求作者从观察现实中酝酿意境、捕捉图象,下笔时便有信心、有把握,从而一挥立就,而显生动、自然之气。释原济说:“处处通情,处处醒透,脱尘而生,自脱牢笼之手,归于自然矣。”即画家要根据现实生活,在构图中创立新意,跳出前人窠臼,避去平板、散漫、庸俗,进一步从生活中观察自然,从而掌握现实的一切规律,为主题思想服务。
花鸟画点景构图,和人物山水又有不同,往往要求从近景取材,不能要求有极目千里之势。但也必须在画面上分出层次先后,强调远近距离感觉,不然满纸物象,排比拥塞,零乱不分前后左右,就不能得到好的效果。可把焦点透视和散点透视结合起来运用,以解决花鸟画空间距离不能太远又不能太近的矛盾。视平线要统一,有时可以在画面以外。透视关系对了,自然就拉开了距离。
构图不仅包括形和势的变化,也包括墨与色的变化、情和意的变化。画面上墨色之轻重、色彩之寒暖,都是构图中应注意之因素。
在画面上巧妙地处理空白,也是有关构图的重要问题。中国画的空白,也是画面构图中的重要部分。作者在创作时运用空白来表现空间距离,也利用空白表现白云、天空或水面。中国画上那种虚灵、生动的感觉,往往要靠空白来表现。作为构图中的一部分,空白是画中之画,也是画外之画。写意花鸟画中的空白不能孤立,大小要有变化,不能过于分散、平均,空白间要互有联系。印章中讲究“分朱布白”,构图中也要计白当黑。在画面上安排空白要求像安排物象那样认真对待,使空白符合美的规律。正如古人所说的那样“毋迫促,毋散漫,毋过零星,毋过寂寥,毋重复排牙”,以求做到“通体之空白,亦即通体之龙脉”。
一般花鸟画的章法布局,就是根据纸幅的大、小、宽窄从左右上下生发而成。通过所谓右下、右上、左下、左上、求心、远心等办法来变换应用。大多数作者多用所谓不等边三角形的规律,讲求主线、辅线、破线。这三条线如果运用灵活,摆列得体,曲折变化,交互相织,即可组成美妙画面。近人又喜用平行直立式的构图法则,用四条线画大场景。构图又有所谓回、引、伸、堵、泻五字诀,也是说在画面上安排主宾物体时要认真构思,组织境界。总之,构图既要变化多样,又要统一,要寓变化于统一之中。
黄公望论画讲究须留天地,须有活机,主张作过墙一枝,离奇具势,若用全干繁枝,套而无味。石涛讲究用截断法,采取自然景物的最精妙处,予以适当处理,“剪头去尾,写其精英,不落全相”。元饶自然讲求小落笔,注意上下空阔,四傍疏通。画面构图更必须使观众意识到更广阔的境界,即要引起观众在具体画幅之外,再替作者去构造意境,从而更丰富想像。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作者在构图中就经常运用出纸的办法来布置章法,也就是石涛所谓截断法的意思。例如在花树构图时,画家不把整个大枝干放在画面中,而是露出一大段在纸外,但可以从四面适当处横出小枝折枝,这样就可以使枝干各部在构图中大小富于变化,从而加强画面景物的对比效果,创造出新的意境。所谓出纸法,指不受纸幅大小的限制,体现以小现大之趣。
大幅画的构图和小幅画的构图又不同,画大幅画时更要注意构图的基本规律,不然就容易零散、杂乱、不成章法。大幅主要看大效果、大对比,要通过大的开合来表现整幅的气势。小幅首先要注意细部紧严,要看小节目,要细腻而有情致。画小幅可以在桌面上画,画大幅就要随时把纸张挂在墙上去远看,如有不适合透视和排列不当的地方,一眼就可看出,随时改正,才能达到完整自然的地步。花鸟和山石、水口等自然景物结合时,其构图和单纯表现花鸟构图不同,可利用自然景物来掩映花枝,以表现出花木的生意。
总的来说,写意花鸟画的构图要参照一定的构图规律,但更重要的是作者自己的生活体验。要根据作者对自然现实的认识和了解,对花和鸟的生长、生活规律的研究和了解,从自然本身发现规律。作者能运用构图因素去高度概括地表现自然现实本质,才能不为物象所役,达到经营位置的极高境界。
石涛以自然为师,以“搜尽奇峰打草稿”的精神进行创作。他所表现的构图,形形色色,奇奇怪怪,无往而不利。他大胆地全用墨点构成一幅图画,如《万点恶墨长卷》,全用水纹构成一幅图画,如《观涨图》;全用白云构成一幅图画,如《黄山云海图》;全用峰峦构成一幅图画,如《搜尽奇峰打草稿长卷》。他认识了自然的顷刻变化,理性地予以分析综合,很自然地布置成画面。“揭我之须眉”、“自有我在”,出现超尘脱古之精品,而能自出町径。
笔墨
要画好一幅写意花鸟画,注意用笔用墨是关键。南齐谢赫在他的“六法论”中初步提出了骨法用笔的问题。
唐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论画六法”一文中说:“古之画,或能移其形似而尚其骨气,以形似之外求其画,此难可与俗人道也。……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这就是说,画家在创作过程中,通过对客观存在的记忆,予以缜密地组织、提炼、概括,在画面上再现自然物象的形神时,必须仰赖用笔和用墨。用笔塑造形象,用墨表达神态,从而达到艺术高度的气韵生动。这也就是说,画家所追求的艺术真实,并不等于纯客观的自然真实,一定要通过画家的思想智慧,运用笔墨手段
予客观物象以更集中、更理想、更概括的表现。
笔墨是艺术语言,形象韵味,包揽无余。艺术性高,就是笔墨要求高,构图色彩好。艺术的完整性,不是繁复琐屑,不是包罗万象,必须富有代表性、典型性。性格形象是有生命的,要从笔墨的熟练运用中表现出。笔墨是通过技法来表现的,一幅有笔有墨的画,更能表现客观物象的内在精神。三笔五笔,已神完意足;一点一刷,已韵味无穷;铁画银勾,能表达物象的力量;氤氤氲氲,能表现空间气势;明快雄奇的布局,要在笔墨构图中探索;风晴雨露的情调,以及个性奔放的品格和天籁自鸣的化境,须从笔墨技法中寻求。我们今天研究用笔用墨的基本法则,不是故弄玄虚,是要为内容和主题思想服务的。笔墨首先要符合主题思想的要求,要服从内容。要通过作者对用笔用墨的精到,去有力地突现主题。
笔和墨在运用上是分不开的,好像打仗一样,笔是戈矛,墨是粮秣,纸是地利,若一样不称职,战斗便要失败。因此要完成一幅具有高度艺术性的创作,笔墨意境就不能不强调。要在客观造型的基础上,加强主观笔墨技巧的训练,熟悉它们的表现规律和性能,并在长期的实践中总结规律并积累经验。
研究笔墨技巧,就要钻研历代画论,借鉴前人的实践经验,还要通过个人的实际锻炼,加以综合分析,以总结自己的创作经验。要使笔墨运用得灵活、纯熟、浓淡焦渴恰到好处,达到符合表现主题思想、物象精神的种种要求并非易事,作者一定要经过长时间的劳动实践。
古人论画中研讨笔墨理论的文章很多,如沈宗骞在《芥舟学画编》中说的“笔为墨帅,墨为笔充”,讲的是笔墨的关系,说明一切物象都可以用笔墨来貌取,但须下工夫研究运用笔墨的法则。明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中说的用笔“要如锥画沙,印印泥,折钗股,屋漏痕,高峰坠石,百岁枯藤,惊蛇入草”,就是指用笔的方法。宋代画家葛守昌要求用笔“精而造疏,简而意足”,这就是说用笔要概括物象,表达意态。用笔可得形似,用墨可得神韵。所谓方、圆、平、扁是形,转、折、趋、向是势,精神本质是意,写意就是要写物象的内在本质。所谓“离形取似”、“个似之似”、“意在似与不似之间”,可以理解为对笔墨的高度要求,也是对写意画的高度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