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中国-我是科学家 2021-06-30
在印度西格普尔的“七星”医院中，耳鼻喉科医生沙雷斯·科塔卡（Shailesh Kothalkar）刚刚结束了精疲力竭的一天。
从今年印度新冠变种疫情的三月中旬开始到六月初，他已经接诊了超过280例被诊断为毛霉菌病的病人，最多的时候他一天做了12例手术，而且一天工作18小时已经是常态。
毛霉菌病的流行，无疑加重了医疗体系的负担 | unsplash, nci
他的病人里有个38岁的律师维克拉姆·特里维迪（Vikram Trivedi），他的新冠病情刚得到缓解，又因为随之而来的毛霉菌感染而切除了左眼球、上颌骨窦和口腔顶。他是个健身狂热者，在得病前比大多数人都健康，可现在，他需要三个护士搀扶着才能在医院里走几步。
5月25日的数据显示，印度有超过11700人确诊毛霉菌病，而仅仅两周后的6月8日，最新的数据已经变成28252人。是的，随着印度第二波新冠疫情的肆虐，一个可怕的帮凶也逐渐走进我们的视野，它，就是毛霉菌病。
什么是毛霉菌病？
毛霉菌（Mucormycosis/Black Fungus）通常存在于土壤、空气、植物、腐烂的蔬果和粪便当中，人体吸入这种病菌后，鼻窦、大脑、肺部或消化道会影响。这次爆发的毛霉菌病例主要为鼻脑部的感染，患者感染后的主要表现为组织坏死、黑疽。
虽然被统称为毛霉菌病，可毛霉科这个大家族中的大多数都是安全无害的。一般致病的是其中较为耐热的根霉属（Rhizopus）和毛霉属（Mucor）的成员，其中属米根霉（Rhizopus oryzae）导致的感染病例死亡率最高。
但其实，它们平时有一副“微笑面具”，作为全球闻名的腐生菌——在西方有着用来发酵面包的悠久历史，而在中国，豆腐、毛豆腐、腐乳、豆豉……这些美味的豆制品，除了要归功于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也少不了这些毛霉菌的参与。
我们熟悉的腐乳 | Wikimedia Commons, Hmm... / CC BY-SA 3.0（https://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sa/3.0）
那么问题来了，毛霉菌通常存在于土壤和空气中，甚至还在食品加工中与我们合作无间，为什么从前默默无闻，却在这次的新冠疫情中备受瞩目？
说白了，它们就是在趁火打劫。
新冠期间的机会主义者
这些致病的毛霉菌被称作机会致病寄生物。在没有“机会”的时候，它们只能老老实实分解麦子、大豆和其他死去的动植物；这是因为健康人在非特异性免疫阶段，就可以轻松阻拦通过呼吸道入侵的毛霉菌。
有鼻腔里的纤毛和粘液作为物理障碍，即使防线被突破，粘膜免疫系统中的中性粒细胞和巨噬细胞也足够通过吞噬作用（phagocytosis）解决它们。
可这些机会主义者从来不会放过我们松懈的时候：遇到免疫有严重缺陷的人或者动物，它们就会立马落井下石，而且致死率高达54%。
我们都受着免疫系统的保护 | Wikimedia Commons, OpenStax College / CC BY 3.0（https://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3.0）
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因此往常的毛霉菌感染率极低。可是这次本用来缓解新冠炎症反应的类固醇药物，同时也削弱了种种我们赖以生存的免疫功能，为毛霉菌攻破了数以万计的人们体内的“城墙”，让它们得以进来大啖肉食。器官移植病人等免疫抑制人群也同理，会多多少少受到毛霉菌的威胁。
值得一提的是，在印度两万八千多例毛霉菌病确诊中，86%的人曾感染新冠，62%的人是糖尿病患者。理论上说，严重的糖尿病人也属于毛霉菌病的易感人群，因为高血糖会影响许多重要的免疫过程。即使不是糖尿病人，使用类固醇药物也会引起血糖飙升、免疫力下降，雪上加霜。
免疫力下降，则容易发生毛霉菌病 | yab &咻咻绘
为什么会发生在印度？
新冠疫情阴霾下传播开来的毛霉菌病，为什么发生在印度？一方面，可能是新冠病毒的德尔塔变种，使得人体免疫系统更脆弱；另一方面，是印度当地应对毛霉菌病的防治措施，还远不足够——
在印度，患者们首先面临着诊断困难。
毛霉菌导致的鼻脑部感染可以大致分为早中晚期。毛霉菌突破鼻黏膜后会通过血管扩散，局部感染鼻子、嘴巴和眼睛周边的组织，这时多半只需要通过小手术切除坏死的组织，再配合抗真菌药物就可以治好。
可由于毛霉菌入侵速度极快，最佳治疗期一般只有最初的几天；雪上加霜的是，早期的症状往往最难被察觉。
不及时治疗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 Unsplash, Nathandias
来自真奈市的钱德鲁（Chandru）的家人最早因为毛霉菌导致的嘴部发炎就医，可医生只当作普通的炎症做了拔牙处理。即使之后她的面部和眼睛都开始肿胀发炎，医生也认为这只是拔牙导致的正常反应。
四天后她的症状发展成了眼睛突出、视力下降甚至失明——这些往往是毛霉菌进一步向内入侵影响视神经、中期感染的症状，他们这才去了拉吉夫·甘地政府综合病院（Rajiv Gandhi Government General Hospital）专门的毛霉菌感染中心诊断。
做了头部CT扫描后，她被确诊为毛霉菌感染，而这时已经发展到不得不切除整个眼球了。
得不到正确诊断的患者，则危在旦夕 | Unsplash, JAFAR AHMED
另一位患者吉加拜·萨克雷（Jijabai Thakare）在眼睛已经失明的情况下（感染中期）才向小村庄里的医生问诊。并不专业的村医只给了她完全无关的抗生素进行治疗，仅仅三天后，她的左半边身体就完全麻痹了——这是毛霉菌侵入大脑的后期感染的症状。
“发展到这个阶段的病人已经药石罔顾了，我们只能把他们交到上帝的手上。”医生科塔卡（Kothalkar）说。几天后，吉加拜救治无效，不幸去世了。
此外，卫生条件不合格的医院，也使得毛霉菌更容易传播。密集的病床、不到位的消毒措施、未能及时彻底隔绝或处理的尸体，还有循环使用的呼吸机，毛霉菌的孢子们就这样在里面游荡着，收割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他们正在改变现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