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在《大学一解》中,梅贻琦着重论述了学术自由在大学教育中的特殊重要性。这也是他们那一代的教育家们的共识,1945年11月5日,梅贻琦在日记中写到:“对于学校时局则以为应追蔡子民先生兼容并包之态度,以克尽学术自由之使命。昔日之所谓新旧,今日之所谓左右,其在学校,应均予以自由探讨之机会,情况正同。此昔日北大之所以为北大;而将来清华之为清华,正应于此注意也。”
德育观念
梅贻琦是清华大学历史上任期最长的校长(1931-1948)。他的教育思想体现在他所提倡的“五育”中,即德、智、体、美、群。这是对蔡元培教育思想的继承和发展。和蔡元培一样,梅贻琦也是把德育作为五育之首的。
重视师德
在德育中,梅贻琦非常重视教师的师德。许多人对“大师”有片面的理解,仅看到学问的一面,而梅贻琦讲的“大师”则是学问道德都好的楷模。他说:老师不但要“以己之专长之特科知识为明晰讲授”,而且要为学生的“自谋修养、意志锻炼和情绪裁节”树立榜样。为此,他提出了“从游”这一生动的比喻,以老师为大鱼,学生为小鱼。认为“学校犹水也,师生犹鱼也,其行动犹游泳也。大鱼前导,小鱼尾随,是从游也。从游既久,其濡染观摩之效自不求而至,不为而成。”以教师的高尚品行来自然地引导学生,达到“不为而成”,是很高明的教育方法。
在德育中,梅贻琦强调人格与爱国。他对即将出国留学的学生说:“诸君在国外的时候,不要忘记祖国;在新奇的社会里,不要忘掉自己;在求学遇到困难问题的时候,务要保持科学态度,研求真理。”
重视体育
清华大学一向重视体育,并把体育作为德育的重要途径之一,这与梅贻琦的倡导很有关系,他认为这是学生“养成高尚人格的最好方法”。梅贻琦说高尚人格具体体现在“团体精神”、“急功好义”、“遵守纪律”上,要借团体的运动“去练习舍己从人,因公忘私的习惯”。并在学籍管理上明确规定“体育不及格,不得毕业”。这些十分值得我们借鉴与深思。1928年,梅贻琦还是教务长的时候,就曾明确告诉学生:“须知体育之目标,不单是造就几个跑多快,跳多高,臂腿多粗的选手,不单是要得若干银盾、锦标,除此之外,也许可以说在此之上,还有发展全人格的一个目标”。后来有人提出,要想提高学生“服务社会,团结合作”的精神,就应该在德育、智育、体育之外再加一个“群育”。对于这种提法,梅贻琦显然不大同意。1934年,已经担任校长的梅贻琦对自己的学生说:今天我们提倡体育,不仅是为了锻炼个人的身体,更是为了养成团结合作的精神。我们要借团体项目,去练习“舍己从人,因公忘私”的习惯。他还说:体育比赛的目的不在于能不能取胜,而在于是不是各尽其能,使本队团结合作的精神得到有效表现。在体育比赛中,“胜固大佳,败亦无愧。”假如在比赛之前,有人因为没有取胜的可能就放弃比赛,那是完全错误的。因为他忘记了在团体中应尽的任务。
群育
群育则是梅贻琦德育观中有特色的部分,这源于他对人类文明和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刻认识,他说:“文明人类之生活,不外两大方面:曰己,曰群。而教育的最大目的,不外使‘群’中之‘己’与众己所构成之‘群’各得其安所遂生之道,且进以相位相育,相方相苞,此则地无中外,时无古今,无往而不可通也。他的“身教重于言教”及“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的教育名言深为世人推崇。梅贻琦对清华大学的成长贡献巨大,受到所有清华人的崇敬。
中西合璧
梅贻琦生于天津。其父中过秀才,后沦为盐店职员,甚而失业,家境亦每况愈下,“除去几间旧房庇身以外,够得上是准无产阶级了。”但梅贻琦的父亲始终没有放弃对子女的教育。梅贻琦自幼熟读经史,且善背诵。他的同仁回忆说,有一次梅贻琦表示,“假如我们之中有谁背诵任何中国古经传有错漏,我可以接背任何章节。”
梅贻琦后来成为天津南开学堂的第一班学生,是张伯苓的得意门生,也是首批清华招考的留美公费生。当时人们留美都选的是中国人熟知的学校,比如徐君陶选麻省理工,梅贻琦却单独去到了东部的伍斯特理工学院。梅贻琦曾撰文总结自己的留学观,他告诫行将赴美的学生,“诸君在美的这几年,亦正是世界上经受巨大变化的时期,将来有许多组织或要沿革,有许多学说或要变更。我们应保持科学家的态度,不存先见,不存意气,安安静静地去研究,才是正当的办法,才可以免除将来冒险的试验,无谓的牺牲。”
留学欧美的经历影响了梅贻琦。他甚至于全盘接纳希腊人崇尚体育的精神。罗家伦出任清华校长,很瞧不起体育,一度把体育课的学时和任课教师砍去一半,把享有声誉的马约翰教授降格为“主任训练员”。梅贻琦到任后,则给予他和其他系科教师同等的职称和待遇。二人相互配合,相得益彰,把清华发展为“体育大校”。这种注重体育的校风一直延续到西南联大。
学术自由
“对知识分子心态了解之深,当时少有如他的人。”梅贻琦在礼聘教师方面,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做教务长时,他实际主持了清华国学研究院的院务。曾亲自到火车站接赵元任先生,他和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即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特别是陈寅恪与赵元任,“一直保持着诚挚的友谊”。王国维1927年夏在颐和园自杀,也是梅贻琦亲自去园内收殓并料理后事的。
延揽人才的诚意在华罗庚身上得到极好的体现,华罗庚从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人,先做小学教员,后为店员,被破格召进清华大学加以培养;又破格从一位系资料员转升为助教,而且被允许修习大学课程;破格被送到英国剑桥大学去“访问研究”;最后又破格未经讲师、副教授阶段而被聘为教授,上述过程大多是在梅贻琦的亲自过问下实现的。
梅贻琦特别鼓励中西学术交流,积极支持教师出国讲学与在国外发表论文。
他实行休假制度——教授工作一定年限后,就可以休假一年,可赴欧美研究,学校开支一半薪水,还给予往返路费。这个传统在西南联大时结出硕果:西南联大的教师名士如云,共开出1600门课程,且各人学术及兴趣爱好迥异,互为印证。冯友兰在西南联大教书,留有长髯,身穿长袍,颇有道家气象。一次他去授课,路遇金岳霖,金岳霖问:“芝生,到什么境界了?”冯答:“到了天地境界了。”两人大笑,擦身而过,各自去上课了。
学术自由与独立思考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然蔚然成风,且大大滋养了学生。
人物轶事
思乡家书
1909年6月,清朝外务部考试录取了首批赴美留学生47人,其中有后来成为清华大学校长的梅贻琦。梅贻琦于1909年11月到达美国,因错过了大学开学时间,被安排在马萨诸塞州的格罗顿中学插班复读,至1910年才正式进入马萨诸塞州的伍斯特理工学院学习。梅贻琦在格罗顿中学复读期间,于1910年1月26日(星期三)的中午,收到了来自家乡中国天津的第一封家书,4天以后于1月30日(星期日)的中午书写了回信。这封回信由梅贻琦二弟梅贻瑞的后人珍藏至今,已经有101年的历史。
这封家书是用毛笔书写于当时流行的“八行信笺”,共有6页,共计1200余字。
梅贻琦在信中写道:“六弟足下别来四月,思念之情与日俱深。迩来正怀想殷殷,忽于十六午飞来家信,内附吾弟手书,环读三四周,欢喜莫名。凡吾所欲知者,吾弟皆一一告之,可见弟之爱我切,故思有以慰我也。”梅贻琦是长子,共有兄弟姐妹10人,因与叔伯兄弟姐妹排行,故称“五哥”。此处提到的“六弟”是梅贻瑞,实际是梅贻琦的二弟。
梅贻琦1909年赴美留学时是清朝宣统元年,正值辛亥革命前夕,国内政局动荡。梅贻琦关注国内局势,所以他在信中提出:“报纸,此处皆为西文,于吾国事不详,故兄欲家中订阅一份好报,阅毕积数日或十数日邮寄兄处,则所费不多而两有裨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