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日报 2021-06-09 作者:陈瑜
“中国(穷得)三个人穿一条裤子,二十年也搞不出原子弹;中国种的是‘蘑菇云’,收获的是‘鹅卵石’。”但就在苏联毁约停援5年后,1964年,我国第一颗原子弹在大漠深处爆炸。若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获知这一结果,或许会为当初的断言懊恼不已。
两年零八个月后,我国第一颗氢弹爆炸成功。1966年10月27日,我国第一颗装有核弹头的地地导弹飞行爆炸成功。
没有任何资料,没有其他国家的帮助,对西方国家来说,中国以惊人的速度,研制出包括原子弹在内的“两弹一星”,是一个科学奇迹,更是一个不解之谜。
中国工程院原副院长、中国工程院院士杜祥琬曾在接受科技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两弹一星”是几代人为之献身的伟大事业,它给我们留下了永恒的精神财富,共同铸就了中华民族的脊梁。
面对严峻形势,中国人要造出核盾牌
原子弹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出现的新式武器。由于它威力巨大,一经使用就震撼了世界。20世纪50年代,美国发动侵朝战争,扬言要用原子弹封杀中国,并在日本部署核武器。
“你们要保卫世界和平,要反对原子弹,就必须自己拥有原子弹。” 面对核垄断、核讹诈、核威胁,1951年,远在法国的核科学家“小居里先生”请他的中国学生杨承宗回国后给毛泽东主席捎句口信。
面临严峻的国际形势,我国领导人也意识到,必须拥有核武器,制造自己的核盾牌。
1955年1月15日,这是我国历史上具有特殊意义的一天。这天,毛泽东主席在中南海主持召开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这是中央专门讨论创建我国原子能事业的一次历史性重要会议。
这个没有文字记录,也没有拍摄照片的绝密会议,可资佐证的是周恩来总理写给毛泽东主席的一份报告,以及后来会议亲历者的回忆。
会上,领导人听取了关于我国核科学研究人员、设备和铀矿、地质情况以及所需条件的汇报。最后,毛泽东主席说,我们的国家,现在已经知道有铀矿,进一步勘探一定会找出更多的铀矿来……过去几年其他事情很多,还来不及抓这件事。这件事总是要抓的。现在到时候了,该抓了。只要排上日程,认真抓一下,一定可以搞起来。
一个创建我国原子能事业的战略决策就这样定了下来。
当时,抗美援朝战争刚刚结束,大规模经济建设刚刚开始,我国经济力量还十分薄弱,科学技术和工业基础还十分落后,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毛泽东、周恩来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高瞻远瞩、审时度势,以最大的魄力,毅然做出了创建我国原子能事业的战略决策。历史证明,这个决策极其英明。
1961年夏天,中央实行国民经济“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在这种情况下,原子弹是继续“上马”还是“下马”,有了争论。
对此,聂荣臻元帅说:“我们现在需要科学技术,就像1927年需要一支人民军队一样,‘两弹’不应下马,应该攻关。”
有了坚强的领导,梦想起航。
一穷二白下,数十万人合奏“交响乐”
“两弹一星”,这曲改变新中国命运的交响乐,是数十万人用生命合奏出来的。
被国家选择,也被历史选择,很多人的人生轨道因此被改变。
杜祥琬小时候的梦想是研究天文学,结果一辈子投身核物理。
1960年6月,后被授予“两弹一星”元勋称号的陈能宽突然接到通知:他要调入二机部核武器研究所,在他并不熟悉的爆轰物理领域,近乎白手起家,参加我国核武器研究。从此,他隐姓埋名长达1/4个世纪。
1961年1月,我国著名核物理学家钱三强把后来的“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于敏叫到办公室,非常严肃、秘密地告诉他,希望他参加氢弹理论的预先研究。这次谈话,改变了于敏的人生道路。一个月以后,35岁的于敏被正式任命为“轻核理论组”的副组长。
在一次次从零开始的艰难抉择面前,人称“奇女子”的王承书用三个“我愿意”肩负起了国家的重托——研制原子弹的核心燃料高浓铀,用一台已经锈迹斑斑的手摇计算机,计算出海量的数据。
“两弹一星”背后,更多的是数以万计的无名英雄。
中国制造原子弹的第一块铀矿石来自广西。为了这块将要开启中国核工业发展道路的石头,十几名地质队员付出了生命。
1958年,邓小平同志批准建设“核工业第一批厂矿”的七一一矿,自此拉开了新中国天然铀生产的大幕。
不过,开发铀矿是中国过去没干过的事,应用的是新技术,碰到的也都是新问题。
设备不足、人才不足,建设者们只能依靠自己,摸着石头过河,边勘探、边设计、边施工。建矿最早、当时出产铀矿井铀矿石最多的七一一矿工作人员,为此做出了巨大牺牲,包括长眠于此的74位为找铀采铀捐躯的勇士。
在这曲改变新中国命运的交响乐中,北京第六研究所(现中核集团核工业北京化工冶金研究院)弹奏的是“序曲”——生产制造原子弹的原料二氧化铀。
1960年7月,当庄兴海等人满怀豪情来到北京第六研究所时,苏联专家已于当年6月突然提出终止合作、带着资料回国。
庄兴海回忆道,生产厂筹建初期,除不锈钢为进口,陶瓷缸、陶瓷泵、搪瓷搅拌槽、动力装置在内的材料设备全部实现国产,并因陋就简采用了一些闲置设备:买不到不锈钢阀门,就用试制的不锈钢拷克替代;一时设计不出正规的热分解炉,便设计制造简易的二氧化铀煅烧炉,并用耐火瓷管代替供应有缺口的耐火砖。
正是靠一股自力更生的干劲,硬拼无数个日日夜夜,建成了二氧化铀简法生产厂。
到1962年底,这个名字里既没有“矿”也不带“厂”的单位,提供了吨量级的高纯度二氧化铀和四氟化铀,加速了第一颗原子弹的研制进程。
北京应用物理与计算数学研究所原所长李德元曾回忆道,即使是我国核武器理论研究举足轻重的人物——彭桓武先生当时也并不知道氢弹是什么样子。为搞清氢弹“模样”,大家做过现在看来很“蠢”的事——把好几个月的《纽约时报》借来,一页一页翻,希望找到蛛丝马迹,可惜什么也没有找到。
这些探索者手中只有最基本的物理学原理,主要“兵器”是一张书桌、一把计算尺、一块黑板、一颗火热的心、一颗不知疲倦的大脑。
北京花园路三号院14号楼,我国顶尖科学家曾在此为研制氢弹拼搏了两年多。
当时规定,每天晚上下班前要把所有材料统一存放在保密室,按张领取的草稿纸用完也要统一回收再由专人烧毁,一切工作只能在办公室完成。
那时,所有人都主动加班加点,以至领导的一项重要任务是晚上十点规劝工作人员下班。许多人抹不开情面假装离开了,瞅个空子又回到办公室继续挑灯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