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颜的倒行逆施使社会矛盾原本就十分尖锐的元朝更加动荡不安,广西、山东、四川、江西、福建、河北、河南等地爆发了农民起义或少数民族起义,元末农民起义的著名领袖彭莹玉就是在至元四年(1338年)发动袁州起义,失败后广泛传播白莲教,埋下了十多年后全国性动乱的火种。而至元五年(1339年)在河南更发生一起“假传圣旨”的闹剧,河南吏员范孟自称有圣旨,杀了河南行省平章政事月鲁帖木儿以下一干官僚,不久后范孟被杀。 此事可以看出当时元朝纲纪松弛到了何等程度。
伯颜专权所导致的乱象都被元顺帝看在眼里,他与伯颜的侄儿脱脱早已图谋除掉伯颜。而伯颜也蠢蠢欲动,与卜答失里合谋以燕帖古思取代顺帝。至元六年(1340年)二月,顺帝与脱脱利用伯颜出猎之机,发动政变,罢黜伯颜,先贬为河南行省左丞相,再流放南恩州阳春县(今属广东),至此伯颜时代落下帷幕,顺帝得以亲政。 在政变中,顺帝坐镇玉德殿,主符檄,发号令,其间杨瑀等文臣在御榻前起草贬斥伯颜的诏书时,有“以其各领所部,诏书到日,悉还本卫”的语句,顺帝指示说:“自早至暮,皆一日也,可改作时。”充分显示出他的果断与精明。 同年六月,顺帝为报杀父之仇,下诏毁太庙文宗室,废太皇太后卜答失里并将她赐死,流放燕帖古思,还缴销了当年元文宗宣称他不是元明宗儿子的诏敕。 元顺帝完成复仇之举后,“被服衮冕,祼于太室”,祭告父亲元明宗,并追上谥号。次年正月,顺帝改元“至正”,任命脱脱为右丞相,宣布将“与天下更始”,准备大展宏图、中兴元朝。
锐意图治
进入至正时代,元顺帝“图治之意甚切” ,脱脱为挽
回元朝统治危机,亦实施了一系列改革,史称“脱脱更化”。脱脱恢复了科举制度,颁行《农桑辑要》,整饬吏治,征召隐逸,蠲免赋税,开放马禁,削减盐额,编修辽、宋、金三史,实行儒治,包括开经筵与太庙四时祭、亲郊祭天、行亲耕礼等活动。在顺帝的励精图治与脱脱的勤勉能干之下,至正初年的元朝一度呈现回光返照的局面,在伯颜时代受压抑的汉族儒生也为之振奋,当时的欧阳玄写道:“至正宾兴郡国贤,威仪重见甲寅前。杏园花发当三月,桂苑香销又七年。豹隐山中文泽雾,鹏搏海上翼垂天。明时礼乐须奇俊,莫道儒生自圣颠。”
就在“更化”如火如荼的至正四年(1344年),脱脱以多病而欲隐退,再加上萨满说流年不利,所以连续十七次上表请辞,顺帝终于同意。 此后5年间,顺帝又任用阿鲁图、别儿怯不花、朵儿只、贺惟一(太平)等人为相,他们虽然不是奸臣,但能力都不如脱脱。在此期间,顺帝继续推行了以廉政建设为中心的一些改革措施,如颁行《至正条格》、定荐举守令法、派遣24名官员巡视宣抚全国各地等。顺帝亦未丧失图治之心,他十分重视地方守令的任用,必须亲自过目,考察其贤愚,并谆谆告诫那些陛辞的地方官说:“汝守令之职,如牧羊然。饥也,与之草;渴也,与之水。饥渴劳逸,无失其时,则羊蕃息矣。汝为我牧此民,无使之失所,而有饥渴之患,则为良牧守矣。” 在至正五年(1345年)十月遣官奉使宣抚时,又命其“布朕德意,询民疾苦,疏涤冤滞,蠲除烦苛。体察官吏贤否,明加黜陟,有罪者,四品以上停职申请,五品以下就便处决。民间一切兴利除害之事,悉听举行。” 可是当时奉使宣抚的官员除了苏天爵、王守诚等少数人较有政绩以外,其余反而加剧了官场的腐败与民间的疾苦,特别是江西、福建一带,更流传着“九重丹语颁恩至,万两黄金奉使回”、“奉使来时,惊天动地;奉使去时,乌天黑地。官吏都欢天喜地,百姓却啼天哭天”、“官吏黑漆皮灯笼,奉使来时添一重”等民谣。 可见元朝的腐败已是无可救药了。
对元顺帝打击最大的要数当时罕见的天灾。自至正四年(1344年)以后,中国进入了灾害多发期,尤以腹里和河南行省最为严重。那时候,黄河决口、饥荒频仍、瘟疫爆发,人民流离失所,大量死亡,就连大都也受到影响,当时客居大都的高丽人李谷写道:“饥民云集京师,都城内外,呼号丐乞,僵仆不起者相枕藉”。 顺帝命官府加以赈济,并颁诏罪己,至正九年(1349年)又重新起用脱脱为中书右丞相,希冀挽回元朝的颓势。
天下大乱
此时由天灾引发的后遗症正困扰着元廷,首先是由河患引发的严重的财政危机,漕运、盐税锐减,中央政府财政收入下跌,国库渐虚;其次是河患导致社会动荡不安,小规模农民起义频繁发生,特别是至正八年(1348年)方国珍兄弟啸聚海上,对元廷赖以生存的海道漕运构成威胁,元廷无法镇压,只得加以招抚;同时,吏治不仅没有根本性的扭转,反而在灾荒时期变本加厉,史载“及元之将乱,上下诸司,其滥愈甚”。 总之,元朝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大乱一触即发。脱脱第二次拜相后,试图力挽狂澜,但他采取变钞和起用贾鲁治河两大政策,却为元朝掘好了坟墓。时人讥讽说:“丞相造假钞,舍人做强盗。贾鲁要开河,搅得天下闹”。 终于,在至正十一年(1351年),由刘福通等红巾军引爆元末农民起义,顺帝派枢密院同知赫厮、秃赤率6000蒙古精锐阿速军及各路汉军前往镇压,但对阵时见红巾军声势浩大,急呼“阿卜!阿卜!”(跑),根本无力镇压。 史载“至正十一年寇起淮南,凡浙西、江东南、湖南北,以闽、蜀之地,凡城所不完者皆陷” ,元朝在许多地方的统治机构瘫痪,陷入土崩瓦解的绝境。
顺帝也不再有至正之初的那种勤政朝气,开始宠幸
佞臣康里人哈麻,但仍然过问政事。顺帝问责脱脱:“汝尝言天下太平无事,今红军半宇内,丞相以何策待之?”脱脱汗流浃背。 脱脱面临元末农民起义的乱局,一方面加紧防汉措施,军机一概不让汉人与闻 ;一方面依赖地主富豪的捐献及其组织的“义兵”来对抗红巾军,造成了元末军阀混战的恶果,同时,脱脱在至正十二年(1352年)八月亲自南下督师,镇压徐州的芝麻李红巾军,九月破徐州,屠其城。 到至正十三年(1353年)底,红巾军一度转入低潮。以顺帝为首的元朝统治者忘乎所以,为脱脱建生祠于徐州(当时已改名武定州),立平寇碑,又封赏各有功将领。此时元廷开始商议立高丽贡女奇皇后所生的爱猷识理达腊为皇太子,脱脱对此有微词,哈麻趁机挑拨离间,为元宫廷的内乱埋下伏笔。
至正十四年(1354年)正月,张士诚崛起,在高邮建立大周政权,同年九月,顺帝再命脱脱出师,不仅包括蒙古、汉军,还囊括了西域、吐蕃、高丽等地的军队,号称百万之众。张士诚无力支架,只能死守孤城高邮。哈麻利用脱脱不在朝,又进谗言诬陷脱脱及其弟也先帖木儿,顺帝听信了哈麻等人的话,下令削脱脱兵权,安置淮安路。脱脱深受忠君思想影响,接诏后便交出兵权,而他所统率的“大军百万,一时四散” ,红巾军势力大振,元朝官军再也无力组织起来镇压起义了,只能依靠地主武装。脱脱全家被流放,他本人先后被安置于淮安路、亦集乃路、云南镇西路,至正十五年(1355年)十二月在流放云南的途中被哈麻矫旨杀害。
宫廷内斗
自脱脱被逐杀以后,顺帝彻底堕落,他受哈麻蛊惑,声色犬马,沉溺密宗,修炼所谓“男女双修之术”,还在宫中建清宁殿,绕殿一周建百花宫,每五日一移宫,朝政则交给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 至正十六年(1356年),哈麻企图让顺帝禅让于皇太子,被其妹夫秃鲁帖木儿捅给顺帝,顺帝大怒,说:“朕头未白,齿未落,遽谓我为老耶?”遂贬斥哈麻。 此后又有朴不花、搠思监等搅乱朝政。史载“是时天下多故日已甚,外则军旅烦兴,疆宇日蹙;内则帑藏空虚,用度不给;而帝方溺于娱乐,不恤政务”。 当时元朝已丧失半壁江山,就连都城也处于危机之中。至正十八年(1358年)十二月,蒙元陪都上都被破头潘、关先生所率的红巾军攻破,宫阙被焚,此后元顺帝停止了每年到上都避暑的传统。 至正十八、十九年,由于农民起义导致漕运断绝,大都发生饥荒,饿死数十万人。这一状况直到张士诚降元运粮才有所好转。至正二十年(1360年)十二月,漠北阳翟王阿鲁辉帖木儿起兵作乱,直逼上都,并遣使告诉顺帝:“祖宗以天下付汝,汝何故失其太半?盍以国玺授我,我当自为之!”次年被镇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