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
汉代以前,中华民族并不尚黄。黄色的地位在朱红与黑色之下。所谓黄帝时尚黄、夏朝尚黑,均属传说,带有很多阴阳家附会的成分。殷商尚白、西周尚赤,较为可信。《礼记·檀弓》载:“殷人尚白,大事敛用日中,戎事乘翰,牲用白;周人尚赤,大事敛用日出,戎事乘騵,牲用騂。”“日中”为白,“翰”指白马;“日出”为赤,“騵”指赤马,“騂”指赤色的祭牛。从现代考古发掘的材料来看,殷商的陶器以白色的较为精致,多作祭祀用品,主要由贵族使用。
《周易·坤》载:“六五:黄裳,元吉。”坤卦以六为臣位,五为尊位。“黄裳”即黄色的裙子或裤子,为下饰。这是说,臣居尊位,一定要用黄色的裙子或裤子作下饰,以示谦卑,明哲保身就可以避免灾祸了。《礼记·郊特牲》又载:“野夫黄冠。黄冠,草服也。”田夫要戴黄帽子,说明黄并不尊贵。
秦王朝建立后,按照“五德终始”的说法,自认是水德,崇尚黑色。《史记·秦始皇本纪》载:“始皇推终始五德之传,以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从所不胜。今改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贺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节旗皆上(尚)黑。”史实表明,汉代以前华夏族并没有尚黄的观念。汉初也不尚黄,而是尚赤。《史记·高祖本纪》载,刘邦“祠黄帝,祭蚩尤于沛庭,而衅鼓,旗帜皆赤。由所杀蛇白帝子,杀者赤帝子,故上(尚)赤”。据《史记·孝文本纪》载,文帝“十六年,上亲郊见渭阳五帝庙,亦以夏答礼而尚赤”。只是到汉武帝时,才改尚赤为尚黄。他接受了董仲舒的学说,进行了多方面的变革。董仲舒对邹衍的五行说作了进一步的发挥和阐释。按照这种学说,五行相生相克,每一个朝代都代表了五行中的一德。在金、木、水、火、土五德中,木居东,尚青;火居南,尚赤;金居西,尚白;水居北,尚黑;土居中央,尚黄。
董仲舒以黄色为最美的色彩,并说“王者黄也”。《淮南子·天文训》中也说:“黄色,土德之色。”秦朝为水德,土克水,汉朝自应为土德,也自然要尚黄了。在董仲舒看来,改朝换代,必须在礼仪、制度方面做出相应的改变。汉武帝是个雄才大略的皇帝,像“改正朔、易服色”这种事,他祖上未敢做,却由他完成了。《史记·孝武本纪》载,太初元年(前104),“夏,汉改历,以正月为岁首,而色尚黄”。《汉书》“黄者中之色,君之服也”。汉代是汉民族形成时期。至此汉民族有了共同的地域、共同的语言、共同的经济生活,在这时形成的习尚也就成了整个民族稳定的共同心理。自然,汉武帝改为尚黄,不可能立即为全民族所遵奉,而首先是在统治集团内部进行。但是,上行下效,尚黄就慢慢地成了整个汉民族的共同风习。
东汉时,董仲舒的学说借助政治力量更形法典化和经学化。在钦定的《白虎通德论》中,在五行关系中特别突出了“土居中央”的地位。书中说:“木非土不生,火非土不荣,金非土不成,水非土不高。土扶微助衰,历成其道,故五行更王,亦须土也,王四季,居中央,不名时。”封建统治者又认为中国居“天下之中”,正与土德相应,黄色居五行之中位,所以尚黄的观念便愈益牢固。黄的身价随土越来越高。就连东汉末年的黄巾军大起义,也自认为是“黄天当立”。
随着五德终始学说盛期的过去,后世王朝对此已不十分重视。它们虽称自己的王朝占五行中的某一德,但相应的所尚色主要是在旗帜上有所表示,而皇室仍以黄为尊。据史书记载,唐朝和宋朝都尚赤,元代尚白,明代也尚赤。唐代的旗帜虽用赤色,但皇室的服饰、诏书等却用黄。据宋人的《野客丛书·禁用黄》载:“唐高祖武德初,用隋制,天子常服黄袍,遂禁士庶不得服,而服黄有禁自此始。”唐高宗时,皇帝的诏敕都要用黄纸书写,称作“黄敕”,并成为定式。在诏敕中如需有所改动亦需用黄纸贴上,称之为“贴黄”。
此后,黄色和皇家便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愈形尊贵和神圣,渐渐成了皇家的专用色。赵匡胤在发动陈桥驿兵变时,部下将黄袍往他身上一披,就意味着要他当皇帝。明代虽也称尚赤,但皇帝的话要写在黄纸上,称“誊黄”。太监将“誊黄”送内阁“票拟”,也要用“黄袱箧”。“凡文书由御前发票,司礼监令小奄抱黄袱箧送阁门,典籍官奉而入”。皇帝的文告用黄纸书写,称为“黄榜”。明清时期,为皇家征发财赋和徭役的户口册子被称为“黄册”。
清代尚黄之风更为突出。清代皇帝“龙袍,色用明黄”。皇帝的车驾,都要“殿以黄龙大纛”。进入近代以后,清廷仿效西方国家有国旗之制,遂制定和使用黄色龙旗。清代宗室人员系黄金色的带子,“黄带子”就成了清代宗室的别名。一般的臣民,如未得到皇帝的特许,则不得用黄色。连雍正时的大将军年羹尧,因擅用鹅黄色荷包和黄包袱,被认为有“不臣之心”,成为被定死罪的罪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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